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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道梅岭幽思长

时间:2018-08-16 15:57:59 来源:南粤古驿道网 访问量: 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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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遥想梅岭,山长水又阔,岁月更千年。

  梅岭,原名台岭,位于江西大余县与广东南雄市的交界处。民间传说因山上多梅,故曰梅岭;史书载,秦末有一位叫梅鋗的将军曾在此设关戍守,后人念其有功故而改名梅岭。查阅资料,我发现梅岭历史上有多个名字:台岭、越王山、涟溪山、将军岭、界岭等等。当然,我真正知道梅岭的盛名并登临,是中学时代读过陈毅元帅的《梅岭三章》之后。我也第一次因为家乡有那么一座名山而自豪。

  再后来,我去过很多名山。方知在我心中巍峨高大的梅岭其实“盛名难副”。“百度”一下,梅岭也多是南昌的一个景点,而不是庾岭山脉的梅岭。别说在东北西北,就是在华东华南,提起梅岭,知道的人都不多,尤其是年轻人。

  岁月不宽宏,时光最无情。历史上的梅岭烽火连天、硝烟弥漫,但我以为这不是梅岭的全部,甚至不是它最动人的情节。梅岭真正穿过历史的电光火石,沉静之后仍然让人们记住的是她梅柳烂春的似水柔情,是她的“请君看皎洁,知有淡然心”(南朝·祖孙登)的静谧安详。

  三十五岁一过,体味了城市的喧嚣、逼仄,体会了生存竞争的冷酷、激烈,便有了倒计时的感觉。或许如此,我开始喜欢武大烂漫的樱花,梅岭沧桑的古道。春看樱花,夏游古道,是伤怀,是遗忘,是拾取,抑或什么都不是,只是走走、看看。走得很远,终是返回;看过很多,终是念想。一如樱花的飘逝,梅花的凋零。到底大地是最宽宏的母亲。

  一直觉得应该有一条路,有一座山,一处古老的关隘,供你散漫,供你幽思,供你侧身事外,倾听自己。有人从丽江回来,对我说,丽江是一个适合发呆和恋爱的地方。我说,我的家乡有个梅岭,梅岭有条保存完好古驿道,驿道上有座颓败、沧桑的关楼。如果你在夏天,一个人或者与你的恋人,经由这条青石板和鹅卵石铺成的古驿道,自南向北,在满眼青翠的梅林中穿行,间或驻足小憩,拂去石碑的灰尘,吟诵陆凯、宋之问、苏东坡、刘长卿、戚继光、文天祥、陈毅、田汉……风轻轻,云淡淡。梅岭关前月,渔阳塞外秋。你会觉得这样的地方,这样的时光,沉思默想或胡思乱想,与你的爱人轻轻拥吻或两两无语,一切尘世的烦恼都不见了,只有脚下的驿道还在延伸,驿道两旁的翠绿还在蔓延。

  及至山顶,可见关楼,上书“岭南第一关”,其规模、名气当然无法和我见过的山海关相比。山海关可是“天下第一关”,有明以来,山海关就与国家、民族的命运紧密相连。梅关没有这样的“幸运”,或者说没有这样的厄运,她只是岭南与中原的一道屏障,这里也有过杀戮,有过血雨腥风。但你要是仔细琢磨关楼两侧的对联:梅止行人渴,关防暴客来。不难感知她的过去,岭南在古代中国是化外之地,而梅关又是中原通向海外的重要途径,“商贾如云”,难免驳杂。所谓关防,在明之后不过虚设,顶多是提醒往来客人当心响马而已。著名作家张承志在写作《水路越梅关》时,听本地人讲广东人和江西人曾因为这副对联争吵过。广东人说要刮去它,说它暗指广东人是暴客,江西人不同意,说这是历史留下的东西,怎么能擅自消灭。

  就像山海关与吴三桂有关,吴三桂与陈圆圆有关那样,我之所以喜欢梅关,也与一出戏,一个人有关。明朝的汤显祖因弹劾首辅申时行而被贬雷州徐闻,次年又调任浙江遂昌,两次途径梅岭,而后以梅岭之北的南安府(今大余县)牡丹亭为题写下了《牡丹亭》。这部剧本的盛名,可以用后人冯小青的一句诗来说明:冷雨幽窗不可听,挑灯闲看《牡丹亭》。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,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,朝飞暮卷,云霞翠轩,雨丝风片,烟波画船,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。”《红楼梦》里的林黛玉,听了这段曲子,惹得一阵伤心。

  《牡丹亭》讲的是岭南书生柳梦梅经由梅岭北上赶考,偶得一梦,“梦到一园,梅花树下,立着个美女,不长不短,如送如迎。说道:柳生,柳生,遇俺方有姻缘之份,发迹之期。”因此有了一个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”(明·汤显祖)的爱情故事。每一次我游梅岭,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故事。梅岭早已被政府认定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,但我不喜欢“断头今日意如何,创业艰难百战多”这般血腥的诗歌,也理解《梅岭三章》退出中学教材的意图。我想,作为一处历史文化景观,梅岭的意义远远不是三年艰苦卓绝的游击战,不是古驿道的迎来送往,而应当是她曾经作为蛮夷之地的关防,后来却成就了中国文化谱系中璀璨群星的内在蕴含。千百年来,以梅岭为界,浈江、北江、珠江,章江、赣江、长江,不同的水系,不同的文化在梅岭不期而遇又融汇交通。一座山与如此丰富的地理,如此厚实的文化,如此发达的商业相关,在中国并不多见。这才是梅岭的真正魅力所在。

  走在悠长的古驿道上,青石板、鹅卵石的缝隙里野草蓬勃,可见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,梅岭才是真正安静的。我慢慢悠悠地走,心无旁骛地看,忽见一个老人挑了一担柴火朝我走来,却不抬头。我想看他苍老的面容,我想给他点一支烟,我想和他说一阵子话,想着想着,他竟然过去了。回看他的背影,有些佝偻,却不沉重。我转而想,我能和他说什么呢?一个满心尘垢的中年,一个豁然清朗的老年,我们之间隔着几十年时光。“山河千古在,城郭一时非。”(明·文天祥)对挑柴火的老人而言,或许不过是句戏文。一担柴火,把日子焐得温热,于安稳的岁月里静静地好。梅岭历史上的一切,都不过是他茶余饭后的笑谈。

  这是我领略的梅岭,波诡云谲之后,如此安然,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。

 

  作者简介:

  曹文军,笔名舒然,男,1968年8月生于广东南雄,暂居广州。 作品散见于《文艺报》《工人日报》《中国国土资源报》《创作评谭》《作品》《长江日报》《星星》《华夏》《西安晚报》等报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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